【东南快报】南帆:写历史散文要写得不像历史

发布时间:2015-05-08浏览次数:324

 

南帆:写历史散文要写得不像历史

 

    我省著名文艺理论家、评论家、省文联主席南帆曾凭借历史散文《辛亥年的枪声》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,刷新了福建中青年作家在国家级文学大奖方面的空白,也展示了福建作家在重大历史题材上独辟蹊径的艺术操纵能力。谈及创作经历,南帆说,他不轻易写历史散文,除非历史打动了他,让他产生了独特的想法。

    本届散文创作高研班的导师阵容堪称豪华,大陆方面,有著名作家贾平凹,著名文艺理论家、评论家、省文联主席南帆,著名文学评论家谢有顺,朱子文化研究者马照南,著名作家宁肯,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何向阳,《文艺报》总编辑梁鸿鹰;台湾方面,有《幼狮文艺》主编吴钧尧,著名作家亮轩等。

在历史散文领域颇有建树的南帆,对历史散文创作有哪些经验之谈?《文艺报》总编辑梁鸿鹰又分享了哪些写作经验?作为“新散文”创作代表作家的宁肯,对“新散文”又有怎样的理解?本期“散文之道”将奉上这些导师的精彩观点。

 

    ●散文也能表达深刻思想,强调思想的个性

    如何定义散文?南帆把散文与诗歌、小说、论文等文体进行了比较。他认为对散文文体的定义不必有约定俗成的框架。“我个人很赞同一个古代文论家的观点,‘大体虚有,定其则无’,可以随意,不要拘泥。”

    “散文可以跟论文做比较,现在的很多散文,都有很强的思想性,而且越来越多呈现出思想性。”南帆说,散文跟论文的区别在于,论文表达的是公共的思想,而散文往往不是如此。“散文也表达深刻的思想,但可以是独特的,不一定是抒情、描写,它强调思想的个性,不见得要有公共性,不见得要论证得无懈可击。”

    “散文规则简单,大家都看得懂,而大家都看得懂的东西,往往大家都不太尊重。”南帆打趣说,这给散文带来了些麻烦。“作为散文家,我们不敢说人家读不懂我们的作品,它文体简单。”南帆认为,散文直接表达的是一个人的胸襟与情怀,文体上毫无遮拦,作者直截了当地“进入”作品中。南帆把这种“直截了当”看作散文的另一个麻烦,“如果没什么情怀,没什么襟怀,一下子就开始写散文,撤退都来不及,因为一下子就暴露了作者的思想高度,写诗歌、小说,不会一下子暴露,至少有个转折,散文连个转折都没有。”

    南帆说,谈散文时,我们经常把作者的名字挂上去。“我们说周作人的散文、蒙恬的散文、苏东坡的散文,散文必须跟这个作者结合起来。小说有单独的特征,散文单独的特征很稀薄,必须把它跟个性挂起钩来。”

    ●微博段子机智俏皮,但没有更深刻的东西

    南帆也关注流行于微博、微信的各类段子。“偶尔我也看一下,中国人还真聪明,中国人写这种机智的语言,挖苦、讽刺,还真有趣,有时候简直觉得半个中国都在创作这类东西,量非常大。但是,十年过去了,我们周围的现状没改变多少。”南帆说,“段子手”的这些机智、俏皮,甚至挖苦,没把历史推动一下。“这就是后现代主义,没中心,地上连一个浅浅的印子都没留下。我们就停留在机智一下、俏皮一下,没有更深刻的东西。”

    在自媒体时代,人们常常在微博、微信上晒生活,诸如美食、旅行、心灵鸡汤等等。南帆认为,这是写作工具对人类创作的影响。“在古代,写作是一件很严肃的事,你看甲骨文,刻在乌龟壳上、骨头上、竹简上、青铜器上,你能说,哎呀,我今天早餐很好吃,把这句话刻在竹简上?你觉得有意思吗?可是我们今天大量的人,今晚吃了什么,啪一下就上微博了。古代人写文章怎么会去写这些呢?纸张还没有之前,要写的都是整个民族的大事。”南帆说,后现代就是这种感觉,想唱就唱,想写就写,他认为散文跟这种后现代正在发生一种奇特的呼应。

    谈及碎片化写作,南帆说,整体性的写作一定有好处,它表明整体的文化水平都在提高,但整体性的写作也非常容易产生问题,因为没有佼佼者。“没什么人可追赶的,对个人而言可能比较舒服,但世界不容易前进。”南帆说,传播工具朝大众化、民主化的方向发展,对政治经济文化的生态产生了深远影响,这不可避免。在网络时代,精英化的趋势越来越淡薄,但如果把所有东西都变成平均数,文学便难言进步,他认为应该从这个角度考虑碎片化写作。

    ●不轻易写历史散文,除非有独特的想法

    在历史散文领域颇有建树的南帆说,他不轻易写历史散文。“我个人的要求是,写历史散文要写得不像历史。”

    谈及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历史散文《辛亥年的枪声》的创作缘由,南帆说,当年打动他的并不是众所周知的林觉民这个历史人物。“林觉民作为一个革命烈士大家都知道,有次我在网络上看到一篇文章,大家讨论他如何是一个情种,还有女士们在讨论,理想意义上应该找一个怎样的丈夫,是找胡雪岩好,还是比尔·盖茨好,是周润发好,李白好,还是林觉民好?林觉民万万想不到,他居然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同台竞技。”

    “历史在变魔术”,南帆说,正是网络论坛中有关林觉民的讨论打动了他,他因此关注林觉民。“那个时候我48岁,我重新读他的《与妻书》,才突然觉得,我们历史中间有很多东西,比如说,革命成功了,但革命成功是大家共享,可是林觉民的太太陈意映,丈夫没了,这个痛苦是个人独享的,是她一辈子的负担,但这在历史学著作中没必要记载,历史学当然关注前者,但对文学而言必须关注后者,这是历史上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,它永远在文学中间发言。”南帆说,只有找到了这种独特的感受,才能将历史学话语转化为文学话语。他说如果把这个世界当成巨大的文本加以分析,会有很多很有意思的收获。

导师观点集锦:

 

散文写作要运用多种笔墨

    我认为写作也没有办法教,写无定法,但我归纳出几点写作经验,仅供参考。一,写出创意,写出人的不同生活方式;二,以一个人物为主线写,或是围绕一个物件来写作,像作家铁凝的小说,就有这个特色,像前几年《伊琳娜的礼帽》这篇小说,她就以一顶礼帽着手,从不同的角度写出一篇好的短篇小说。写散文同样可以借签写小说的手法;三,人物之间的关系变化。人是各种关系的总和,写散文也可以通过人物的变化来表现;四,杂糅与独白,像王蒙的小说《闷与狂》、库切的《凶年纪事》。散文可以多种形式创作,杂糅与独白未尝不可;五,书写时间的流逝。人的一生如同植物之荣枯,在人生的每个阶段,有不同的角度和感悟都是值得书写的;六,运用多种笔墨:描写、叙述、议论、抒情、心理、对话、写物等等。

——《文艺报》总编辑梁鸿鹰

 

散文不能完全写成“我”的所见所得

    写散文有一个困难,表象的东西打动不了人,真实的东西又无法像诗歌那样朦胧,小说那样虚构,这样的障眼化用在散文创作上都不行,直接说的方式写散文更不行。我对中规中矩记叙文一样的散文创作十分反感,后来读到福克纳的小说《喧哗与骚动》,发现他在构思与读者的零距离,这是一种特殊的叙述方式,后来我在创作《天湖》时就用了零距离创作的方式,运用了视觉写作的手法。

    他们蹲在草地上开始用餐,举杯,吵吵嚷嚷。风很大,吉普车停在一旁。两侧的车门都敞开着,听得见风穿车而过呜呜的响声。散文创作也不能完全写成“我”的所见、所得,要把视觉放宽、拉深,一篇好文章的开头十分重要,就跟定音鼓一样的效果,开头开好了,基调就定下来了。散文要还原一个独特的视觉,事物的主体是一个角色,不是平时的自己。

    ——“新散文”创作代表作家宁肯

东快记者林鹏浩/文 图由欧阳维维提供

 

(来源:东南快报  2015-5-6    A24  文周刊·文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