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儒将”陈第生平略述
（来源：福建日报 2024-01-09 12版 理论周刊·文史）
龚建行
陈第（1541—1617年），字季立，号一斋，明末爱国将领、音韵学家、诗人。他出生于明世宗嘉靖二十年（1541年），福州连江县城西郊化龙桥北，为家中次子，其父出身诸生，晚年为郡曹。幼年时，陈第常与父祖行于阡陌井田间，后于家中学习经史。22岁时，戚继光剿倭至连江，陈第向戚继光上策平倭，“继光大异之”。
25岁时，游学于省城福州，拜潘碧梧为师，此后陈第常在福州、漳州等地讲学。在读书讲学中，陈第一直坚守“笃志慎行”的经世思想，曾作《洗心训》勉励福州学子，主张读书做人应“素位适志，言行金玉”，为后世树立典范。
明神宗万历元年（1573年），33岁的陈第跟随福建总兵俞大猷学习兵法。两年后，戚继光总理蓟州边事，被调至京师的俞大猷推荐陈第前往戚继光手下任事，陈第从此携笔从戎，投身边防。蓟州作为北部边疆常受侵扰，陈第曾在军中向大司马谭纶献策，讨论独轮车制式，谭随即补授陈第“教军官”，陈第后又历任“潮河川提调”“蓟镇三屯兵前营游击将军”等要职，屡次请命出关。
陈第早年在福州讲学时提倡“笃志慎行”的经世思想，在投身边防以后，这种思想通过军旅生涯的磨炼得到进一步塑造。万历十年（1582年）蓟门总督吴兑的表弟周楷修书于陈第，要求陈第在军中贩卖布匹给守边士卒，每匹布价值一钱，但卖给营中军士却要加价至二钱，以此盘剥士卒军俸。陈第不愿徇私以剥削军士，故“力持之”，甚至修书向戚继光表明自己的清廉之志：“第自到任以来，求托卖布者不知其几，皆严以拒之，此心自誓，宁得罪于上司，不获罪于士卒。”遂辞官归闽以明志。
顾炎武在总结明末的军事得失时，曾有“贪夫为帅，边城晚开”之言，陈第辞官拒贪的行为在当时腐败的军队生态中可谓罕有之举。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，克制私欲是首要之举，正如太公对武王曰：“将有三胜，一曰礼将，二曰力将，三曰止欲将。”陈第从戎十余载，将克己爱国的精神贯彻到底。
万历十二年（1584年），44岁的陈第回到连江，在县城西郊结庐问学。已过不惑之年的陈第在辞官后并没有消沉意志，十余载的戎马生涯反而让他在做学问时表现得愈发坚定从容，在这样的问学态度下，陈第的人生实现了第二次升华，其著《毛诗古音考》《屈宋古音义》等音韵学专著，使他成为中国古音学的开拓者与奠基人。
在陈第以前，学者们对先秦时期的古语发音多数采取“叶音说”看法，即在吟诵《诗经》等先秦文学作品时，为了符合今人的发音而强改字音。陈第则创造性提出“时有古今，地有南北，字有更革，音有转移”的观点，认为前人强改字音的做法是错误的。最特别的是，作为福州连江人的陈第以福州话为出发点来对先秦古音进行考察，这是他在古音学研究中一个很有特色的做法，如“梦，音民；易，音宁；争，音真”等。
除使用福州话作为考察古音的出发点，陈第根据自己在北方从军的经历，在对一些字的古音进行讨论时，还结合南北方言发音进行考察，如“尾，音倚，北方皆倚音，南方皆委音；觉，音教，北方有此音”等。陈第对古音的研究，开启了对先秦时期古人语音研究的序幕，此后顾炎武、江永、段玉裁、钱大昕等学者无不是在此基础上继续深入研究的。
万历二十九年（1601年），倭寇进犯台湾，并以台南等地为窝点，不断侵扰福建、广东等沿海地区，甚至劫掠各地百姓。次年，时任福建海坛（平潭）把总的沈有容欲赴台剿倭，沈与陈两人为故交，早年在蓟州时均于戚继光麾下任职。此时的陈第已是花甲之年，他当即决定随曾经的战友一同赴台。
万历三十年（1602年）十二月初八，军队在赴台的过程中遭遇飓风，船只折损严重，陈第并未退却，作《泛海歌》以明志：“水亦陆兮，舟亦屋兮，与其死而弃之，何择于山之足海之腹兮！”军队到达台南后势如破竹，“格杀数人，纵火沉其六舟，斩首十五级，夺还男妇三百七十余人，倭遂去东番（台湾），海上息肩者十年”。被解救的高山族同胞对从福建远渡而来的军队十分感激，“夷目大弥勒辈率数十人叩谒，献鹿馈酒，喜为除害也”。
军队在台南停留的这段时间里，陈第并未时时处于军中，更多的是外出对当地高山族同胞进行了解与调查。他从社群分布、农业耕作、婚丧礼俗、贸易往来等方面，对明末时期的高山族生活状况进行纪实性描写，回闽后立即将调查内容成文，写成《东番记》。相比明末以前与台湾相关的文献，《东番记》是我国目前最早对高山族等少数民族进行实地调查的文献，为后世研究台湾高山族历史文化提供了一份客观真实的史料，同时也是展现古代闽台两地人民友好相处的宝贵史料。
暮年时期的陈第在面对倭寇进犯台湾时选择随军出征，这样的选择也许是曾经的军旅生涯点燃了他作为一名老兵的回忆，但更重要的是陈第心中“心系百姓”的具象化展示。在台湾同胞遭受倭寇侵犯时，陈第毅然赴台剿寇，拯救台湾同胞于水火之中，同时还对当地少数民族进行了实地调查，这些都展现出陈第对百姓饱含关怀的精神品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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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：作者系我校文学院2021级博士生